三十七
孟鹤堂正在街上和张仲元买些衣服，突然被王昊楠告知找到周航后匆匆忙忙往书屋赶，连衣服都来不及拿。
他来到桂树林的时候，看到杨九湘脚边儿散着糕点，看上去有气无力。没等孟鹤堂反应过来，杨九湘就冲了过来挡在孟鹤堂身前，挡得孟鹤堂什么也看不清。
“不好意思啊六哥，我看错了，不是周航，赖我了看见一个跟周航长得像的人就让王昊楠去叫你了…”
孟鹤堂狐疑地听着她解释，她眼底是刚压下来的慌乱。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杨九湘，“你让我看看，到底有多像周航？”
他偏开身子想错过杨九湘，杨九湘却也跟着一起动，死死地挡在孟鹤堂身前。
“别六哥，你这…人家应该早走了……”
孟鹤堂觉出一丝不对劲，冷下脸扒开杨九湘，“你起开，到底怎么了？”
杨九湘被推了一个趔趄，抓住孟鹤堂的衣袖几近央求地看着孟鹤堂，“六哥，我求你了，别看……”
孟鹤堂看着杨九湘双眸绝望，心里陡然发凉。他拿开杨九湘的手，一步一步走向书屋，也被书屋前桂花树上的那抹不属于它的青色所吸引。他下意识地走向青色，在桂花树下止住脚步，无声地看着那青色。
远处的杨九湘跪坐在地上，捂着脸小声啜泣，张仲元王昊楠不敢上前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孟鹤堂耳边嗡嗡作响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周航的右手掌、左腿、右腿分别插着一支箭，与当初曹云金被孟鹤堂捅的位置分毫不差，他就这么被钉在树上，没有任何气息也没有任何心跳。
孟鹤堂偏不信，他探了探周航的鼻息，又摸了摸周航的胸口，最后抚上他苍白的脸。
“周航，醒醒，这一点也不好玩。”
可惜没有任何人回应他，除了被风吹的吱呀作响的树枝。
孟鹤堂吞了吞喉咙，伸出手指理了理周航额前的碎发，“头发长了，该剪了。”
他垂下眸去看周航身上的伤口，小心地抚摸着每一处，好像生怕周航被疼哭，“跟孟哥说说，疼不疼，嗯？”
他纤细的手指冻的发白，攥住箭一支支拔下，那箭插的极深，竟有一半没入了树皮，不知是与周航有多大仇。
“忍着点，疼就抱紧我。”
几支箭被一一拔出，没有支点的周航软绵绵地倒向孟鹤堂，孟鹤堂揽住周航的腰往自己怀里带，他紧紧抱着周航，妄想把他与自己融为一体，“我就知道很疼。”
孟鹤堂轻拍了拍周航的背，而后自己转过身子，背上周航，周航的脸埋在孟鹤堂背上，从远处看像极了孟鹤堂去接玩累了的周航。
“乖航航，孟哥带你回家。”
杨九湘哭的双眼肿起，连滚带爬地到孟鹤堂身前，“六哥，周航他……”
“嘘，别吵着周航。”
杨九湘眼里还噙着泪，眼睁睁看着孟鹤堂背走周航的尸体，而孟鹤堂双眸温柔至极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，走近了细听，都能听到他在跟周航说话。
“这些天跑哪玩去了，又瘦了。是不是没好好吃饭？回头孟哥让人给你做大肘子吃，好好补补……”
杨九湘怕孟鹤堂出事，亦步亦趋地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。她突然看见孟鹤堂跪在地上，踉踉跄跄地跑向孟鹤堂。
身后的周航不住地往下滑，孟鹤堂因为手抖而抓不住他，只任由周航躺在地面上，而他无能为力。情绪突然地崩溃，孟鹤堂低下头捂着脸。
天公不作美，竟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。雨打在地上，打在周航身上。孟鹤堂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，抱起周航回家。
杨九湘在身后拉住孟鹤堂的衣角，半跪在地上，“孟哥，我求求你了，周航已经死了，你别这样……”
孟鹤堂冷着脸回头看向杨九湘，“放手。”
杨九湘被看一激灵，手不自觉松开孟鹤堂，豆大的眼泪跟雨伞混在一起，打在她的手上，打的生疼。
“孟鹤堂！！”杨九湘跪在地上大喊，孟鹤堂如没听见一般，深一脚浅一脚地不回头往回走。
广君殿大门紧闭，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雨，杨九湘站在门口大拍殿门。
“孟鹤堂！！”
杨九湘情绪很不对，王昊楠张仲元怕她出什么事，二人对眼达成一致，王昊楠去拉杨九湘，“九公主，您刚淋了雨，先回公主殿休息吧，殿下这儿我们看着。”
杨九湘挣扎着，“进去！！进去看着他！！”
王昊楠没听，紧紧拉着杨九湘往公主殿走。杨九湘崩溃地嘶喊：“你要是不想孟鹤堂出事，就进去看着他！！进去啊！！”
王昊楠拉着杨九湘越走越远，张仲元在广君殿门口犹豫了一下，轻轻推门，门不动。他又加大了力气，门依然不动。
他终于觉出不对劲，回头大喊王昊楠，“大楠！来帮忙！”
王昊楠急忙松开杨九湘，跑过去跟张仲元一起推门，杨九湘绊了一跤，顾不上浑身是泥，跑过去推广君殿的大门。
大门开了一个缝隙，里面乌漆麻黑，什么也看不见。王昊楠拦住二人，退后了几步一脚踹在大门上，里面的门闩应声而裂。杨九湘挤过门缝往里钻，王昊楠想拽都没拽住她。
屋子里由于门开而有了些光亮，而里面仍寂静无比，杨九湘的粗气在屋里显得声音极大。她身体有些发抖，一步步走向内殿的床。
床上拉着纱帐，依稀能看见两个人躺在上面。杨九湘的手有些脱力，拉了几下才把纱帐拉开。她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二人。
周航躺在里侧，身上的泥染黑了床榻；孟鹤堂侧躺在外侧，面对着周航，胳膊搂着周航的腰。好像二人，真的只是在睡觉。
杨九湘觉得脚下有些粘稠，不自觉退后两步，两个血脚印也赫然出现在视线范围。
“来……来人！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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